凌晨二時,宿舍燈光薰得一室暖黃。秦天恩髮絲半濕,半躺床上悠閑看書。室友已回家過聖誕,她難得可以獨佔房間,當一回夜貓子,享受黑夜帶來的寧靜和安全。寒冷的空氣從門縫溜進,她緊緊被子,幽幽歎氣——外面太冷,她只能躲於房間。
她喜歡夏末初秋的晚上,空氣帶着落花餘香,輕風吹拂,帶來陣陣漣漪。她可以帶一本書到湖畔,欣賞月色,還能……
「咯咯!」清脆的敲門聲突然響起。
披上外套疑惑開門,一陣濃烈的煙味撲鼻而來,一雙懾人的眼睛映入眼簾。秦天恩怔了半晌,才道:「你……」
一身黑衣的葉翹楓在颼颼冷風中差不多被夜色淹沒,嘴角上揚,呢喃般輕喚:「天恩。」聲音低沉溫柔,在寒夜裏迴響。
秦天恩低頭,把門再拉開一點點,身處黑暗的人終曝露於光明下。「很晚了。」
歪頭看進房間,笑道:「但你還沒睡。」打了一個哆嗦,但臉上仍維持瀟灑的笑容。「外面很冷,不邀請我進去坐坐嗎?」
秦天恩皺眉,靜靜望着他。
「我只是……」想了想,道:「赴約。」
「嗯?」詫異地對上他的眼睛,只見一絲戲謔,三分玩笑。
「你說的,只要我不討厭蘋果汁便可找你。」變戲法般取出一盒蘋果汁,閉眼喝下,然後得意地張開眼睛。
秦天恩望向裝作享受的葉翹楓,笑着晃晃空空的盒子,然後懶懶靠在門框;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,卻蒙上掩飾不了的倦意。
「天恩……」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,語氣帶點無奈,帶點寵溺,還有意想不到的親暱。
秦天恩微怔。看着他發白的嘴唇,心裏一軟,終於拉開門。
葉翹楓像終於得到糖果的孩子,乖乖坐在秦天恩指向的椅子,不自覺地裹緊外衣,摩擦雙手,視線卻一直沒離開她。
秦天恩給他遞過熱茶時,毫不意外他的手指冰冷,但還是忍不住問:「你站很久了?」
搖頭輕呷杯中茗;茶的甘香與薑的辛辣互相交融,教人不知該享受還是拒絕。薑茶驅走佇立寒風的冰凍,葉翹楓伏在桌上凝視心不在焉地看小說的秦天恩,感受逐漸濃厚的睡意。
「回去睡吧!」張開朦朧睡眼,葉翹楓只見秦天恩雙眉緊蹙。
「回去睡不着。」搖搖頭,勉強提起精神,向秦天恩綻出笑容。「借桌椅一晚,明天還你。」
秦天思低頭看向總翻不了頁的書,須臾,低語:「為什麼向我借呢?」
「安心……」徘徊清醒與睡夢邊緣的人把臉埋進手臂,意識不清答道:「就像妹妹……」
愣了半晌,秦天恩取過氈子為他搭上;望着他的睡顏,臉上劃過一絲苦澀的笑容,幽幽道:「真那麼專一,為什麼到處拈花惹草?」轉身關燈,伸手勾勒他俊朗的輪廓,卻始終不敢撫上他的臉龐。
搭在身上的被子滑下,只講執法的冷空氣終捕獲睡魔窩藏的逃犯,向無可抗拒的現實覆命。葉翹楓掙扎着睜開眼睛,看向手錶——還不夠五時。
心裏咒罵如此迅速被抓回囚牢,心情卻在看見伏於床沿的秦天恩時平靜下來。小心翼翼站起,活動痠軟的手腳,整理凌亂的頭髮,泡一壺暖入心脾的熱茶。靜待秦天恩醒來時,葉翹楓掃視四周:房間簡潔得份,除了置於床頭的白色相架,已沒什麼個人物品。
就着街燈細看相架,訂製的花紋簡約獨特,鑲着一幀發黃的風景照。葉翹楓放下相架凝望睡得香甜的秦天恩,變得若有所思。
「早安。」葉翹楓倒着茶,笑對睡眼惺忪的人說。「等你好久了。怎麼現在才醒來?」
窗外室內仍是黑漆漆的,視線模糊,只有淡淡茶香縈繞。「天還沒亮……」像隻貪睡的小貓,不斷眨眼撐起沉重的眼簾。
果然未睡醒!「喝茶嗎?」拿着茶杯的手突然放下,問:「還是要牛奶?」
「嗯?牛奶在冰箱。」迷糊望向一臉壞笑的葉翹楓,睡意逐漸消失,神情變得戒備。
「噢!那隻貓走了。」把茶遞到她跟前,順手把打火機放在杯子旁邊,不無失望地說。
「貓?」瞧向窗外,只有昏黃燈光,哪有什麼貓?疑惑看向葉翹楓,於熹微淺淺笑着,溫柔得使人融化,卻沖不淡眼裏的憂鬱。「別再笑了。」
不易察覺地愣了一下,低頭看向浮在茶面的白煙,「不笑,難道哭嗎?」呷一口茶,有點燙,不由皺眉。
尷尬的沉默瀰漫空氣,只有室外冷風呼嘯,暗傳不為人知的訊號。
「走吧!」秦天恩轉身開門,寒意入侵,掠奪一室溫暖。
葉翹楓取回打火機走往大門,靠在門框斜眼看着秦天恩,眼裏帶着不甘,還有一耐人尋味的傷感。「天恩,你口不對心……」
秦天恩來不及反應,他已邁進寒風點起香煙。
秦天恩看着他落寞的背影,閉門時眼中閃過一絲悵然。深吸一口氣,空氣中彷彿還留着他的煙味。端起杯子,裏面盛着葉翹楓為她泡的茶,「涼了。」
人走茶涼;心,卻從不隨時日冷卻。